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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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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晃就進入了十一月,校園裏的落葉不再脆生,一踩上去就能有卡啦卡啦的聲響,因為氣溫漸漸降下來,積攢了曬不幹的晨露,全都濕噠噠軟趴趴的。

文嘉樂對於踩在窄窄的路基上走路的興趣也因此減退,每天老老實實走在蔣明卓身邊。天冷了,蔣明卓還在堅持耍俏只在校服裏穿一件毛衣,文嘉樂已經圍上圍巾,半張臉埋在圍巾裏,露出來小小的一部分。

蔣明卓送他回家,又忍不住逗他,他掐了把文嘉樂露在圍巾外面的臉說:“文嘉樂,你這減肥效果不行啊,你看你臉,還是肉嘟嘟的。”

文嘉樂又把圍巾拉高了一點,只露出一雙眼睛,怒氣沖沖瞪著蔣明卓,這眼神一點殺傷力也沒有,可蔣明卓還是配合表演,舉手投降:“行,我不說了。”

走到文嘉樂家小區門口,蔣明卓把手揣口袋裏,說:“趕緊回家吧,小胖子。”

文嘉樂聽著小胖子也不生氣,反倒磨磨蹭蹭站在原地不肯走,11月的北方冷風是很要命的,蔣明卓有點後悔自己沒多穿點,但還是堅持在文嘉樂面前不能抖,只能咬牙保持牙齒別被凍得上下打架,“怎麽了,怎麽不回家?”

文嘉樂小聲說:“你今天還沒問我要獎勵呢。”

蔣明卓的字據執行了一段時間了,借著執行字據的由頭,他沒少跟文嘉樂拉拉小手單獨相處,以往都是蔣明卓急不可耐地要求,然後文嘉樂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地執行,今天太冷把蔣明卓給凍著了,沒想起來這回事兒,反倒是文嘉樂提出來了。

蔣明卓樂了。

他倒也不是故意忘了,是真凍得沒想起來,沒想到陳北橋之前出的什麽餿主意居然給瞎貓碰上死耗子。文嘉樂這小孩兒心裏什麽事兒都藏不住,想要什麽就得說出來,這倒省了蔣明卓很多心思,他問文嘉樂:“你想要怎麽獎勵我啊?”

文嘉樂有點結巴:“你……你說唄。”

蔣明卓歪著腦袋想了一下,把他圍巾拉下來一點,掐了掐他臉頰上的軟肉,說:“你不用減肥,你這樣子最可愛,我最喜歡了。”

今年的冷空氣來勢洶洶,十一月已經急劇降溫兩次,文嘉樂很快就中招成為第一批感冒的排頭兵,每天擺著一盒紙巾在桌子上,把鼻頭擦得紅紅的。

蔣明卓一邊看他暈暈乎乎擤鼻涕一邊嫌棄道:“文嘉樂,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愛生病的男生,你別跟我再打哈哈找借口了,等天氣熱了必須跟我去操場跑步,沒得商量。”

文嘉樂感冒已經夠心痛了,還要再接收到如此令人悲痛欲絕的消息,恨不得自己擤鼻涕擤得眼瞎耳聾完全屏蔽蔣明卓才好。

人一生病就顯得憔悴,文嘉樂胖起來的臉又如願以償地瘦了下去,蔣明卓從家裏帶了藥放在抽屜裏,每天定時定點監督文嘉樂吃藥,好讓他快點好起來。

饒是如此盡心盡力,還是折騰了小半個月才好,時間已經進入十一月末,文嘉樂迎來了第一場雪。

第一場雪與其說是雪,倒不如說是雨夾雪,淅淅瀝瀝地跟雪花一起落在地上,沒一會兒就化了,文嘉樂放學路上急得跳腳,非常不滿意:“哎呀!我還沒有玩呢就化了!”

蔣明卓讓他把袖子伸出來,對著天空接了一會兒,雖然袖口落了幾滴雨,但總算是接到了雪花,文嘉樂低頭對著袖子吹了吹,雪花加速融化,跟雨滴融為一體。他開心起來,仰著腦袋沖著蔣明卓一個勁兒地傻笑。

天黑得早,天色已經昏昏沈沈,街邊的路燈次第亮了起來,昏黃柔和的燈光下,文嘉樂仰著腦袋笑起來的樣子像一幅精心制作的油畫,蔣明卓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番,低頭在文嘉樂耳邊說:“文嘉樂,你可不可以現在就答應我,我好想親你。”

雪下得大了點,先前的雨也漸漸凝結成雪花落下來,文嘉樂傻站在路燈下,他套著黃色的小棉衣,領子毛茸茸的,為了躲雨戴在頭上,因為被雨水打濕,毛圈濕漉漉地耷拉下來,顯得滑稽又可愛。

文嘉樂顯然反應不過來,他啊了一聲,倉皇從蔣明卓面前逃開,因為跑得太急,濺起水坑裏的水花,蔣明卓看著他慌不擇路的背影搖搖頭,嘆了口氣追上前,拉住他的胳膊,說:“別慌,別怕,樂樂,我可以等你。”

文嘉樂順勢窩進他懷裏,有點不好意思地蹭了兩下,說:“你可以親一下下額頭。”

蔣明卓在他頭頂發出低沈的笑聲,然後在他柔軟的發旋上落下一個吻。

第一場雪到了第二天早晨積了薄薄的一層,快到學校的時候文嘉樂攥了個小雪球,他準備給蔣明卓一個驚喜,趁他不註意塞他領子裏。

到了教室文嘉樂果然看到蔣明卓正一本正經地趴在課桌前,文嘉樂心想真是天助我也,蔣明卓這種平時從來不會不完成作業的人也開始補作業,可不是等著我給他驚喜嗎。

文嘉樂關切地湊到蔣明卓跟前,問他:“你昨天怎麽沒寫完作業啊?這會兒補得完嗎?”

蔣明卓埋頭猛寫:“誰知道呢,應該寫得完吧。”

文嘉樂看他寫得起勁,準備開始實施動作,他剛舉起手,蔣明卓就一只手扔了筆,另一只手飛快地從抽屜裏掏出一個雪球塞到文嘉樂的領子裏。

文嘉樂舉起的手立刻放了下來,他縮著脖子叫喚:“你怎麽這樣!你詐我!”

蔣明卓心滿意足,忍著笑拉過文嘉樂,給他把雪球掏出來,雪球融化了一些,水珠順著滾進文嘉樂的領口裏,蔣明卓沒敢拉開看,他怕一下把文嘉樂給看光了。

蔣明卓把雪粒子都撿出來了,文嘉樂還攥著他的雪球,因為拿的時間太久,雪球已經開始加速融化,雪水順著文嘉樂的指縫一滴一滴往下流,蔣明卓笑話他道:“怎麽,還舍不得扔了呢?”

文嘉樂哼了一聲,拉開蔣明卓的衣領把化了一半的雪球塞進他衣服裏,雪球接觸到蔣明卓的皮膚,凍得蔣明卓一個激靈,他猛地跳起來開始抖,可還沒把雪球拿出來,董老師就進來了,一眼看到正在張牙舞爪的蔣明卓。

“蔣明卓,幹嘛呢?大清早就唱大戲?趕緊坐下,準備聽寫。”

蔣明卓百口莫辯,只能別別扭扭坐下,保持雪球在自己肚子裏的懸空位置,生怕一個不小心跟雪球來個360度接觸,把自己凍傻了。

文嘉樂捂著嘴偷笑,蔣明卓瞪他一眼,艱難地把雪球從衣服裏拿出來。他趁老師不註意捏了把文嘉樂的臉,說:“你怎麽這麽皮?”

文嘉樂吐吐舌頭,得意地揚起腦袋,把自己因為抓雪球而濕漉漉的手在蔣明卓的褲子上蹭了幾下。

沒到中午第一場雪就化得無影無蹤了,文嘉樂跟蔣明卓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,沿路的積雪全都化成一灘一灘的水,太陽光很好,昨天的一場雪像是做了場夢。

蔣明卓的親吻卻不是夢,文嘉樂又想起蔣明卓拉開他戴在頭上的帽子,輕輕地親了一下,然後又像裹小熊一樣給他把帽子戴好,捧著他的臉哄他回家,不能再想了,文嘉樂心想。

文嘉樂進了食堂就興致勃勃起來,蔣明卓去排隊買飯了,文嘉樂就去倒水,剛倒好水,顧鵬就過來了,他大喇喇往文嘉樂身邊一坐,先拿過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個幹凈。

文嘉樂連開口的餘地都沒有,顧鵬就一抹嘴,說:“樂樂,你給我老實交代,你最近是不是早戀了?”

沒想到一上來就問這麽直白勁爆的問題,文嘉樂毫無防備,心虛地抖了一下,說:“那怎麽能呢,我要好好學習的。”

顧鵬翻了個白眼,說:“得了吧,你別跟我在這兒編,我在學校裏看你好幾回了,你都樂得認不出我來,明輝也說你不搭理他,你要沒心裏想著什麽妞搞早戀,那就是不想跟我們做朋友了,你選一個吧。”

正說著呢,蔣明卓端著飯過來了,文嘉樂怕蔣明卓在顧鵬面前胡說八道,急中生智,編了個理由:“我不是故意的呀,我最近學習太認真,有點近視的感覺,看不清,下回保證不會了。”

顧鵬哼了一聲,也沒說信不信,轉身走了。他前腳走,蔣明卓後腳就發話了,他端了一份豆皮雞和一份咖喱牛肉,讓文嘉樂先挑,文嘉樂美滋滋端了咖喱牛肉在眼前,就聽蔣明卓問他:“你剛才為什麽騙顧鵬?”

文嘉樂把顧鵬的問題重覆了一遍,然後說:“嚇死我了,我以為顧鵬會說我跟你走得太近了,所以才不理他們。”

蔣明卓拿勺子在碗裏攪來攪去,擡頭看了眼文嘉樂,說:“咱倆本來就走得近,有什麽可怕的。”

“我不是怕他們知道,你在追我,會說咱倆的關系嗎?”文嘉樂囁喏道。

“我喜歡你堂堂正正,追你也是正大光明,有什麽可害怕的?還是說你覺得咱倆關系見不得光?”蔣明卓突然咄咄逼人起來。

他放下勺子,平靜地看著文嘉樂,嚴重卻像醞釀著風暴:“文嘉樂,剛好,我也想問問你,你覺得咱倆是什麽關系,我可以牽牽你的手親親你的額頭,我們倆和普通情侶好像只差你一個點頭,你也很享受這種感覺吧,但你為什麽不點頭呢?你到底怎麽看待我們的?”

嘈雜的食堂被文嘉樂屏蔽了,他耳朵裏來來回回都是蔣明卓的問題,他到底怎麽看待他們的關系呢?他到底怎麽看待蔣明卓呢?

咖喱醬汁結在一起,變成不太讓人有食欲的一坨,文嘉樂覺得自己快哭了,他用小到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:“因為我們都是男生,我害怕。”

蔣明卓笑了,他把拌開的豆皮雞換到文嘉樂面前,端走了那盤咖喱,說:“一切有我,你不要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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